没等我从这礼中缓过来，他便笑着起身，摊开画扇轻轻挡住自己的脸。
从沈铮的角度瞧过来，定是个说悄悄话的模样。
“小哑巴，你哥哥就是这个有口不言的讨厌德行。他明明怕你想不开，但嘴太笨了，听着倒成了威胁……”
他耐心宽慰着我，笑容和煦，丝毫不在意自己调侃的是当今圣上。
可我瞧着他，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从养尊处优到任人欺凌，我一日看遍了冷漠人心，几乎快忘了什么是温暖。
宋怀岚温和的目光让我不敢直视，我低下头躲避，他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生怕气氛再次冷场。
许是为了弥补我跟沈铮欠缺的沟通能力，他干脆手脚并用着在我们之间传话。
那滑稽的努力模样，还真逗得人发笑。
沈铮冷硬的嘴角轻轻翘起，似是无奈般摇了摇头。
而我也终于慢慢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沈铮自见到蓬头垢面一身伤痕的我时，就已经认出了我。
他从未忘记幼时的情谊，更不会弄错玉佩的来由。
而让他认出我来的，正是额角那块疤。
说着，他一抬手，生硬而温柔地轻轻拂过我的额角，似是怜惜一般。
而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认下我？
宋怀岚立即会意，替我叉腰质问沈铮。
他佯装的泼辣样子颇为好笑，沈铮却反倒叹了口气。
“朕只是想保全你。”
“既然那女子胆大包天，那便遂了她的愿。”
他盯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树影，慨叹道：“皇兄想了千百种法子想要保住你的命，却未曾想会有这样的异变。”
呼啸的风灌入耳边，那彻骨的寒意却比不过他接下来的话。
我这才知道，宫中于我，是如何凶险的地界。
召公主回宫，本就是个阴谋。
太后辗转病榻多年，几近油尽灯枯。
身边人屏气凝神着等待那一刻的到来，可太后似是心愿未了，迟迟不肯撒手人寰。
听闻太后心悸的毛病折磨了她几十年，夜夜梦魇，忆起的都是沈铮被我母妃谋害的场景。
沈铮不愿将往事重提，可太后泪红着双眼死死抓住他，只念叨着同一个夙愿。
那便是，让我随她陪葬。
我听到这里，慢慢抬眼看向沈铮。
“欺君本就是死罪，假公主咎由自取，无甚可辨驳。”
“清清，”他认真地看着我，“皇兄唯愿你远离这场血腥纷争。”
翌日，那一大堆刁难我的脏衣服被人洗好了送来，衣袖的边角露出点布条的痕迹。
我抽出来查看，是苍劲有力的四个字，“蛰伏，静观。”
字条背面则是另一个人的字体，约定好每日在殿后凉亭中见面的时间。
一股清幽的草药味儿藏在墨水间，我轻轻嗅闻，眼前闪过宋怀岚的面孔。
看来这是皇兄和他的考量，要我什么都不做，静候秦芳芳自取灭亡。
可我真的恨极了她。
我微笑着将字条折起，看着它在火烛上燃烧殆尽。
凭什么呢？
为什么任凭她将我的真心踩在地上，还要我隐忍着一语不发？
我绝不会只是袖手旁观。
我要为秦芳芳的毁灭，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