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为民把书稿投递出去的那一刻，他感觉身后那如影随形的眼神终于消失了，就如同恐怖片的结尾，怨灵消失，主角成功得救。为了防止邮寄过程中出现差错，投出去的是打印版的书稿，两份书稿，一份的地址是法国，一份的地址是米国，真正的手稿被林为民留在了手里。家里那部闲置了一年多的东芝t100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林为民为了打印书稿甚至特意采购了软盘和打印机。这配置放眼国内文学圈，独一份儿！林为民的这部小说来自于后世的一部经典电影，《美丽人生》。电影讲述的是二战期间的故事，圭多是一个外表看似笨拙，但善良乐观的犹太青年。和好友菲鲁乔驾着一辆破车从乡间来到阿雷佐小镇，途经一座谷仓塔楼时，年轻漂亮的姑娘多拉突然从塔楼上跌落到他的怀中。又一次圭多骑车无意中撞倒了多拉，两人再次邂逅燃起了圭多心中爱情的火焰，他不失时机地向多拉表白爱慕之情。经过一番追求，圭多抱得美人归。婚后，好事接踵而来，圭多梦寐以求的书店开业了，他们有了个乖巧可爱的儿子乔舒亚。圭多闲来无事时常和儿子玩游戏，一家人生活的幸福美满。可好日子没过上几年，在乔舒亚五岁生日这天，因为身上的犹太血统，国社分子抓走了圭多和乔舒亚父子，强行把他们送往犹太人集中营。妻子多拉因为没有犹太血统而免受劫难，但她为了和圭多父子在一起，自愿被抓。在惨无人道的集中营里，圭多一面千方百计找机会和女监里的妻子取得联系，向多拉报平安，一面要保护和照顾幼小的乔舒亚，他哄骗儿子这是在玩一场游戏，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最终能获得一辆真正的坦克回家。乔父子俩强忍了饥饿、恐惧、寂寞和一切恶劣的环境，当解放来临之际，一天深夜国社分子准备逃走，圭多将儿子藏在一个铁柜里，千叮嘱万叮咛让乔舒亚不要出来，他打算趁乱到女牢去救妻子多拉。但不幸的是他被国社分子发现，当国社分子押着圭多经过乔舒亚的铁柜时，他还乐观地、大步地走去，暗示儿子不要出来。乐观的圭多最终惨死在德国国社的枪口下，天亮了，乔舒亚从铁柜里爬出来，站在院子里，这时一辆真的坦克车隆隆地开到他的面前。后世林为民对这部电影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它的前105分钟美丽的就像个童话，可所有的悲伤却在圭多在铁柜前滑稽的迈着大步时汹涌而来。你感受到的快乐和幸福越多，这种悲伤就会越强烈，这部电影的脉络深谙文学创作的精髓。在林为民的，除了圭多的名字变成了加里扬，和结尾的米国大兵改成了苏联大兵，其余的内容基本保持了电影的叙事结构和风格。铺垫了二十万字的喜剧，就为了结尾那几百字的悲剧。你就说，这刀快不快？跟《活着》那种从头治愈到尾的小说比起来，这样的小说才叫真正的治愈人心。林为民最喜欢的是这部作品的内核，电影取名可能是考虑宣传的原因，用了《美丽人生》，缺少了几分韵味。林为民写小说很任性，直接引用了俄国无产阶级革命家利昂·托洛茨基的原话。《无论如何，人生是美丽的》。林为民从米国带回来的那台东芝t100，落灰了两年，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他连汉卡都没装，直接写的是英文版。毕竟这部小说的内容完全是国外背景，写了中文版的可能也没那么受欢迎。最关键的是，跟国内出版相比，国外出版是真赚钱啊！国文社最近加印、再版了他六七百万册的小说了，可印数稿酬加在一起才给了四十万块出头，稿费单现在还摞在单位财务办公室，林为民都没去取。印了几百万册才四十万的印数稿酬，还不够国外出版印二三十万册的呢。赚钱嘛，当然还是米刀香。龚古尔文学奖的效应在海外的影响力同样很强，林为民的小说最近在伽利玛出版社和兰登书屋渠道覆盖的国家内卖的如火如荼。因为作品之前一直卖的不错，林为民在这些国家本身已经小有名气，现在得了龚古尔文学奖，名气更上一层楼，他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有点名气的中国作家了，而是新晋龚古尔文学奖得主。读者认可度高了，销量自然一路走高。除了获奖作品《情人》的销量爆炸，其他已经出版的小说的销量也有不同幅度的上扬。一次龚古尔文学奖带来的销量，少说也有一二百万册，林老师含泪赚了二百万米刀。搞定了小说的事，林为民的生活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状态，工作停职了，他见天儿的到处乱窜。腊八这天，他载着石铁生跑到了陆遥这里。自从上次在协和医院查出了早期肝硬化，陆遥这半年时间就没动过地方，住在林为民给他安排的房子里养病，一养就是半年时间。这段时间以来，戒了高强度的创作，作息和饮食也规律了起来，再加上每天服药，定时活动、到医院检查，陆遥的病情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自从林为民出国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看望陆遥，见他气色好了很多，林为民也替他高兴。陆遥一家人在燕京住的这半年，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是难得的幸福时光。陆遥不再像以前那样因为拼命的写作而忽略了妻女，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陪伴她们，一家人偶尔会在燕京城走走逛逛，日子过的潇洒又惬意。林为民观察到陆遥妻子林丹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这样的生活在她和陆遥十几年的婚姻生活当中，是极其少见的。聊完了陆遥的身体，陆遥又关心起林为民得奖的情况。“你这次可真是又放了个大卫星啊！”陆遥笑哈哈的说道。“龚古尔文学奖的影响力确实是很大。不过得了之后也就是那么回事，伱说能有什么影响？无非是书多卖几本，可烦心事却不少，整天一堆人过来找你，烦的很！”林为民这话说完，被石铁生和陆遥一顿挖苦，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听说林为民又写了一本英文版的小说，两人不解。林为民只好解释了一下这部小说的背景和内容，“有时间我肯定会把中文版写出来的，不过现在国外的行情比较火嘛，先紧着那边来，咱这叫为国创汇！”说到稿费，林为民自然是让人羡慕的，他对陆遥道：“《平凡的世界》卖的也不错，这一年印数稿酬也不少。”《平凡的世界》前两部的单行本已经出版，最早的第一部已经卖了快两年时间，几十万册的销量，而且现在随着小说的影响力越来越大，销量仍在稳步提升当中。陆遥这两年光是陆续收到的印数稿酬，也有两万块钱了。最可气的是他花钱大手大脚，基本攒不下什么钱。尤其是今年在燕京看病、养病，必要的开销太多，经济压力不小。好在《平凡的世界》第三部马上也要发表了，紧跟着也会出版，总有稿费跟着。几人聊天的时候，陆遥不忘打开收音机，播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的习惯。《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第二部在这半年时间当中已经陆续制作完成并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长篇连播》节目中进行了播讲。从87年9月开始播放，到现在已经已经是88年1月，《平凡的世界》第二部的播讲内容已经进入了尾声。在此期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上万封听众来信，创下了《长篇连播》节目听众来信量之最。听众们对于《平凡的世界》的评价也极高，陆遥的劳动成果得到了听众们的认可，他心里无比欣慰。演播版《平凡的世界》的播讲也再次扩大了这部小说的影响力，让这部小说的影响力不仅仅是局限于一部分文学青年当中，也走到了更广大青年读者群体当中，走进了普通人的心灵世界。继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后，又有多个省级电台对这部作品进行了重播，强大的媒体传播激起了广泛而强烈的社会反响。连带着这几个月时间里，小说的销量也有了稳步的提升。而这段时间以来，陆遥除了养病也没有闲着，每天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平凡的世界》第三部的稿件修改工作已经完成，并送到了《当代》编辑部。前两天叶永梅刚刚从国文社取走了小说的二校清样，第三部的制作已经在进行当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要在过年期间播讲这部作品，可见对这部小说的重视。除了小说的播讲，《平凡的世界》的第三部也即将在二月份的《当代》上发表，还是一期发表。同一位作者，同一部小说，三次在《当代》这种国内顶尖文学刊物一期发表，陆遥的记录前无古人，来者不知道会不会有。提起这件事，陆遥除了感叹，更多的就是感谢。没有林为民的力排众议，《平凡的世界》这部小说不会这样体面的面世。他的想法没错，后世《平凡的世界》的发表和出版确实充满了无数的艰辛和波折，幸好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在陆遥家待到傍晚，留下吃了晚饭，林丹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招待林为民和石铁生。饭快吃完的时候，陆遥对林为民道：“为民，我们打算下周就回西安了。”“大夫同意了吗？”林为民问。陆遥点了点头，林丹跟着说道：“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好转了不少，大夫也同意我们回去。不过回去之后还是不能太操劳，想要彻底痊愈的话，不养上几年是不行的。”林为民沉吟说道：“别的我倒是不担心。主要是两点，一个是西安那边的医疗条件，二是他能不能控制的住这个饮食和作息。”陆遥在妻子的逼视下，艰难的开口道：“没问题的。得了一次病，我也明白了健康的重要性，毕竟命是自己的。至于医院的条件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处于养病的阶段，而且已经有了好转。我们西安好歹也是省会城市，没问题的。”“好。那过两天你们出发，我送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