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鞍华，林先生是编剧，本业是作家，从来没做过演员的，你这是在为难他。”杨梦劝道。“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只要你想演，一定可以的。”许鞍华似乎陷入了某种执拗，也可能是林为民的作者身份加成，让她认定了林为民就是电影的男主角。又聊了几句，见许鞍华始终不肯放弃，林为民道：“许导演。电影我是肯定不会演的，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位男演员来做男主角。”杨梦接话问道：“林先生有合适的人选？”林为民点点头，道：“《火烧圆明园》伱们看过吗？”杨梦顿时眼前一亮，“咸丰？”“不错。那位饰演咸丰的演员，是叫梁家辉吧？我看就很适合《情人》的男主角郭玉道这个角色。”“梁家辉确实很契合这个角色。”杨梦说完看向许鞍华。许鞍华在林为民说完后，脑海中闪过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可惜，斯文有余，帅气不足，跟眼前的作家相比，差了一点。见许鞍华仍在犹豫，林为民只好道：“反正人选我推荐给你们了，用不用是你们的事。但我，你最好还是别打主意了，我不可能去演戏的。”林为民毫不留情的拒绝往许鞍华失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梁家辉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想到这里，许鞍华又忍不住有些遗憾。这么帅的作家，又是自己写的作品，不当男主角实在是可惜了。杨梦见许鞍华似乎有偃旗息鼓的意思，果断岔开了话题，继续聊了一些有关电影拍摄和后期制作的话题。中午几人一起吃了一顿午饭，今天的见面算是圆满结束。临走前，杨梦送上了这次剧本改编的费用，总计十二万港元。现如今香江的电影市场上，如果是初入行的新手编剧，一部电影剧本只有几千块钱稿费。行家里手两三万也是普遍，只有名家的剧本才能卖到五万以上，如倪匡这种行业顶尖的家、编剧，一部剧本可以卖到十万块。林为民的《情人》的稿费是按照八万块结的，多的那四万块钱是分镜头剧本的钱。分镜头剧本本来应该是导演根据文学剧本来进行创作的，属于导演的二次创作，也是未来电影拍摄最重要的依据之一，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未来电影的成片效果。但林为民和杨梦有言在先，他的作品要改编，必须将自己的想法一以贯之，杨梦也同意了。这便有了林为民所写的分镜头剧本。杨梦和许鞍华就住在燕京饭店，分别时两人将林为民送出饭店。杨梦见许鞍华一直看着林为民上车离开的潇洒背影，调侃道：“林先生是很帅气，可你也用不着这样吧？刘德华也很帅啊！”刘德华是许鞍华上一部电影《投奔怒海》的男主角。许鞍华摇头道：“不一样的，气质就很不一样。帅哥到处都有，但像林先生这样气质出众的帅哥，不多见。”“好了好了。你就不要惦记了，人家可是大作家，怎么可能自降身价来演电影呢！”杨梦劝道。“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可惜而已，他太适合郭玉道这个角色了。”许鞍华看着皇冠远去的背影说道。见完杨梦，收获了十二万港元的支票，林为民将这些钱存到了中国银行的账户上。晚上回到家中，陶慧敏还在看剧本，表情认真，心无旁骛。她看的是《风声》的初稿剧本，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唐佩琳还是打算精修一下。现在《风声》剧组正在筹备，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开拍了，这段时间陶慧敏一直在家里看剧本。两人吃过饭，陶慧敏继续看剧本，林为民则到书房去忙自己的。前些天高强度作业，林老师现在已经可以做到美色当前，不为所动了。这部新，前期查阅资料耗费了非常多的时间和精力，反倒是真正创作的时候感觉很顺利，毕竟情节和人物都在林为民的脑子里装着。这些天没有人打扰他，再加上阴阳调和，林为民的创作效率又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照这个速度下午，再有一两个月就能写完。深夜，事毕，床上。虽然汽车跑多了也累，但日常的保养还是要做的。林为民抽着烟，说道：“明天我带你去人艺转一转，找老师们请教请教。”陶慧敏意外道：“能行吗？”“有什么不行的，都是自己人。”林老师没把人艺当外人，人艺也没把林老师当外人。第二天傍晚，林为民带着女朋友跑到人艺，顿时引起了一众熟人的热烈欢迎。听说林为民要给女朋友找个老师补补表演这堂课，于是之直接把朱琳拉了出来。此朱琳非彼朱琳，乃是人艺的功勋级演员，一生在人艺的舞台上塑造了无数的经典角色，被誉为“中国话剧皇后”。陶慧敏站在已经六十多岁的朱琳面前，战战兢兢，如同一只小绵羊一般。“呵呵，别紧张。当演员，就得有一颗大心脏才行。”朱琳安慰道。“朱老师，这几天慧敏就麻烦您了。”林为民拜托道。朱琳笑着点点头，“没事。不过时间太短了，我可不一定能教出什么成果来。”“您随便教点皮毛就够她受用终身的了！”林为民和朱琳约好了，陶慧敏在进组之前的这些天每天都会来人艺报道，跟着她学习，朱琳有排练的时候，她就在一旁观看学习。半个月时间的突击提高，不至于让陶慧敏的演技有什么质的飞跃，只要别拖累剧组进度就行。毕竟是自己女朋友，靠着自己的面子进了剧组，要是演技不行，自己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六月中旬开始，燕京城逐渐燥热起来。这段时间，在李光复的帮助下，林为民买了六处房产，条件最好的是一处一进的四合院，其他几处都是大杂院的单间或者两三间房，这些房子地段都不太好，建筑保存的也不太好，加在一起花了不到一万块钱。马嘟嘟那边隔三差五拿来一两件古董，到最后林为民也有点烦了，给他拿了两万块外汇券，让他把钱花光了再一起把东西拿过来。两人忙活了两个月时间，如果都按人民币来算的话，总共才花了不到四万块钱。眼看着再过一两个月，米国那边的话剧演出分成又得结算了，几家时不时的也会来上那么一笔。林为民心里犯愁，照这么个花法，这钱什么时候能花完啊！在林为民为了钱花不完而犯愁的时候，有人还在为了没钱花而犯愁。陆遥提着包从火车上下来，包里面装着的是他前几天刚刚完成的《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的初稿。从83年7月有了这个想法，前前后后花了两年时间，他终于将这部的第一部给写完了，光是在陈家沟煤矿他就蹲了有一年的时间。其中甘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之前林为民一直说让他写完了初稿就进京改稿，信也写了好几遍催他，这回他终于来了。不来也不行，没钱花了，兜里仅剩的钱都买了车票。一路来到国文社，进院就看到一辆气派的皇冠停在院里。陆遥去年就听说林为民买车了，他围着皇冠转了两圈，这引起了收发室翟大爷的注意。他带着老花镜探头看了两眼，才认出来人。“陆遥啊！”陆遥闻声看过去，打了个招呼：“翟大爷！”“怎么着？相中林主编的车了？”陆遥看了一眼皇冠，道：“嘿嘿，车不错。”聊了几句，陆遥直奔后楼。“陆遥？”林为民看见陆遥有些意外，“你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熟门熟路的，打什么招呼，不是你让我来燕京改稿的吗？”林为民惊喜的问道：“这么说写完了？”陆遥点头：“才写完第一部！”“那就好。写大部头不能着急，有了第一部先慢慢改，磨的久了，你心里的故事也会越来越清晰，对以后的写作更有帮助。”陆遥喜欢林为民的鼓励，他是编辑，也是作家，总能说到点子上。林为民又让陆遥跟大家都打了个招呼，就把他带到了三楼给他安排房间。陆遥拉着他，面露囧色。林为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又没钱花了。“不是我说你。花钱就不能省着点，这两年你稿费也不少吧？”嘴上这么说着，林为民却伸手进兜，把钱包掏出来，将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兜里就这么多，你先拿着花吧。”陆遥接过钱大喜，“我就知道还是你最靠谱。”“稿费里扣哈！”林为民熟练的说道。“没问题！”安排好了陆遥，林为民看起了《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的手稿。他的第一感觉是啰嗦，故事节奏太慢了，穿越前看《平凡的世界》的电视剧，他曾经了解过这部原着的情况，知道这部在发表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遭遇了频频退稿，而最开始退稿的刊物，就是《当代》。林为民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在度过了最开始的慢节奏叙事之后，《平凡的世界》的魅力开始逐渐展现。整部手稿林为民看的很仔细，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看完。他也终于明白了这部在另一个时空被频频退稿的真正原因。除了叙事节奏的平缓，故事没有悬念之外。真正让这部不受编辑们垂青的原因，应该是时代。在八十年代中期的中国，那么多国人的思想饥饿了多少年，他们如饥似渴的读，读的不仅是故事和情感，还要读新思想、新观念、新形式、新手法。而《平凡的世界》……林为民摩挲着这部手稿，讲述的却是陕北农村平凡少年的平凡生活和平凡追求，它太质朴了，质朴到与这个年代的审美居然产生了格格不入的差异。林为民莫名的感到一阵可悲，明明这样的故事才是这个国家大多数老百姓的寻常生活和精神史诗，可却遭到了拒稿的待遇，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这时林为民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但没关系，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