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庆的招待所待了好几天，林为民确实需要好好收拾收拾。现在的天儿越来越冷，到澡堂子里泡个澡简直就是人间最大的享受。大家赤条条相见，没有人会害羞。韩壮壮进池子的时候溅起一堆水花，林为民嫌弃道：“就不能轻点。”一旁的曲小伟艳羡道：“大外甥这本钱真足。”满是中年男的都油腻。“随他舅了！”林为民道。曲小伟斜视了林为民一眼，那眼神很伤人。“怎么着也比你强啊！”林为民挖苦道。“可我有媳妇啊！”曲小伟讽刺道。“谁没有一样。”林为民不甘示弱。曲小伟冷笑，“就你？”林为民摇摇头，不去跟他争辩，老子不仅有，长的甩你们家刘海燕一百条街。见林为民的反应，曲小伟问韩壮壮，“壮壮，伱老舅真处对象了？”“不知道啊！”韩壮壮一脸茫然。他有老舅妈了？什么时候的事？韩壮壮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张脸蛋，能是哪个呢？林为民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身边几乎没人知道他谈恋爱的事。“诶，你们家海燕几个月了？”林为民问道。“四个月了。”曲小伟脸上露出笑容。他和刘海燕四月份结婚，没过几个月就查出怀孕了，他马上就要升级当爸了。“真快啊！”林为民感叹道。“是啊！”曲小伟摸了一把脸，忍不住回想起在文研所的日子。“一晃都两年多了。”他望向林为民，“说起来，好像我们班里就你变化最大。”确实如曲小伟所说，这两年林为民作品不断，几乎每一部作品都是叫好又叫作，其中更有《霸王别姬》这种销量已经超过数百万册的爆款。再加上话剧、小说演播的加成，林为民的名声在他们这一代青年作家当中，越来越有独树一帜的趋势。跟他一批的作家，要么年龄比他大不少，要么作品没有他硬，要么知名度没他高。这么一横向比较，林为民在国内的文坛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大家的变化都挺大啊！比如老姜，这两年正当红。还有顾桦，《芙蓉镇》、《爬满青藤的木屋》多火……”“就那么几个。”曲小伟的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当初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如今才不过两年功夫，同学们的发展已经逐渐形成了梯队。林为民、姜子隆、顾桦，这三人算是男生当中的第一档，算是已经在文坛竖起了属于自己的名号，在全国读者当中的知名度也非常高。剩下的人可以分成两档，一档是小有名气的，如贾达善、焦运典等，一档是籍籍无名的。曲小伟就属于后面这档的，当然了，他现在都不写了。而在女生当中，黄安仪和金莹的发展算是最好的，其次唐抗美也不错，柳淑华和黄小英就差了不少。“哪个行业都是这样，咱们班同学的发展已经很好了。除了你，大家基本还都在这行里混呢。”林为民说话的时候不忘捎带上曲小伟，让他很郁闷。“你们厉害，谁能跟你林为民林大作家比啊！”曲小伟讽刺了一句，酸里酸气的语气让林为民忍不住笑了起来。“您就是林为民林老师？”正在两人说话的当口，旁边一个刚要下池子的青年对着林为民一脸惊喜的问道。林为民扭头瞧过去，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长的獐头鼠目的？还赶不上陈小二呢，尤其是那两节半截眉，看着叫人难受。林为民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青年再次问道：“您真是林为民老师？”尖细的声音打开了林为民脑海中的记忆之门，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马嘟嘟嘛！“我是，您是……”马嘟嘟脸上堆上热情的笑容，隔着池子伸出手。“林老师您好，我叫马嘟嘟，现在是《青年文学》的编辑。”林为民当然知道马嘟嘟，只是还不知道他现在居然是在当编辑，他笑道：“呦，那同行啊！”“是是是，真是太巧了。”“我记得《中国青年报》上那篇《今夜月儿圆》是你写的吧？”林为民问道。马嘟嘟顿感受宠若惊，“林老师还看过拙作呢？”林为民一脸慈善，“小说写的不错。”“谢谢您，谢谢您！”聊着天，马嘟嘟进了池子。林为民亲切平和的作风让马嘟嘟如沐春风，这一聊就是快半个小时，人都差点泡浮囊了。“有空到我们编辑部坐坐。”“一定一定，回头我去找您玩。”马嘟嘟一脸荣幸的应着。小马同志在古玩行当的眼力不错，林老师正愁找不到人帮着收点古董呢。留下了话头，以马嘟嘟的性格肯定会来找林为民的，他们这号人谁不想认识俩名人朋友啊！晚上回到家里，林为民抽空给陶慧敏写了一封信。翌日下班，他去了一趟人艺，跟欧阳山尊、蓝荫海讨论了一下《套马人》的改编细节。《套马人》本身的结构很适合话剧改编，但因为篇幅过于宏大，肯定是要进行适当删减的。小说中的时间跨度横跨二十年，不可能用三幕剧来呈现。林为民和两人讨论一下，最终选用“三一律”结构，将剧本分成上下两部分，一共八幕。《套马人》的结构恰好是以巴音与巴特尔决裂为中点的，这么编排恰如其分。“三一律”是由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戏剧理论家最早提出，后成为欧洲古典主义戏剧结构的基本原则。值得一提的是，国内最早使用“三一律”结构形式写成的话剧是《雷雨》。交流完剧本结构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蓝荫海玩笑道：“为民你这个也算是向万先生致敬了！”说笑了几句，欧阳山尊又说起了《霸王别姬》的事。《霸王别姬》在沪上的演出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不仅是演出一票难求，更是让沪上以及周边省市的报纸竞相报道。什么事都怕凑热闹，《霸王别姬》在沪上的成功演出让国内不少其他城市也感到了几分新奇。八十年代初，国内的文化氛围异常的浓郁，借着这股东风话剧市场同样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不少城市都向院里发出了邀请，希望我们能够去到他们那演出。”欧阳山尊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又带着几分缅怀的神色说道：“上次有这种待遇的，还是《茶馆》刚上的那几年。”林为民轻笑道：“院里要真去可得抓紧时间，不能耽误了明年的安排。”蓝荫海道：“就是说啊，这怎么着也算是幸福的烦恼了。”几人说着哈哈笑了起来。翌日上班，快到下午下班的时候，汪硕一脸苦闷的找到了林为民。林为民早退了一会儿，跟他来到饭店点了两个菜。“真让你给说对了，饭店开不下去了。”汪硕仰天长叹。他那个天府酒家算是燕京城里第一批私人川菜馆，后世川菜在国内的餐饮市场上大行其道不是没道理的，汪硕找的厨子也算靠谱，现在才开张半年，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歇菜。但架不住他和谢靖都是好面子的人，朋友又多，来了就是给面子，哪能跟哥们儿要钱啊！这么个做生意法，别说是饭店，就是座金山也得搬空了。坚持了半年，最近汪硕和谢靖都有点坚持不住了，倒腾电子表赚的那点糟钱儿眼见快亏空了。林为民听汪硕说完，幸灾乐祸道：“我说什么来着。怎么着？底裤没了，打算来我这蹭饭？”汪硕不禁怒目而视。林为民不紧不慢道：“正巧《当代》明年一月号要推一批新人，有没有兴趣？”“推新人？”汪硕的语气带着几分惊奇。林为民简单给他解释了几句，汪硕犹豫了片刻，“我就不参与了。回头把饭店关了，还干我的老本行去。”老本行当然指的是倒腾电子表。林为民并未在意，“随你折腾，那你今天来找我干嘛？”汪硕幽怨道：“我没事还不能来找你了？”“能。”“玛德，你小子这嘴是不是开过光？”汪硕既是敬佩，又有些不忿。林为民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再给你泄露个天机。”汪硕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什么天机？”“倒腾电子表这事吧，你俩可能干不长了。”汪硕看着林为民那一脸神神叨叨的表情就想给他个大逼兜。电脑坏了，换件得等四五天，这几天手机码字写的慢，暂且日六千了，大家多担待，以后再也不买轻薄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