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路主动上门送来的《新星》，作为改革文学类作品被《当代》编辑部极度看好，被确定放在了83年开年第一期杂志上。而林为民的《套马人》写就之后，被他拿到了《人民文学》。谢明清看完后盛赞林为民写出了一部杰作。传阅给编辑部的其他编辑，同样收获了好评一片，哪怕是一向对林为民要求甚严的卫君怡，也没有吝啬褒奖，好好的夸了他一回。得到大家的高度评价，让林为民很是高兴了两天。不过稿子写完了，编辑也看完了，甚至都准备要排版面了，还有一个大事没解决。书名居然还没定下来。就很离谱。林为民对于编辑部一致认可的《套马的汉子》这个名字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带着一种强烈的反叛，任他们怎么说就是不用。好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书名还是确定了。《套马人》。在谢明清心中，这个名字比《套马的汉子》差了不知道多少里地。确定了书名，剩下的就是发表的问题了。《套马人》是一部长达三十万字的大部头，《人民文学》是能发表长篇小说不假，可三十万字确实太多了点，真要直接在一期发了，那就把版面全占了，没有别的作品什么事了。《人民文学》编辑部开会讨论了一下，提了两个方案。一是将这部小说一分为二，分两期发表。现在刊物的长篇小说排版已经排到了十一月份，《套马人》如果要上只能是上十二月号和明年的一月号。这样安排，《套马人》算是今年的压大轴，也是明年的开年力作。从重视程度上来说，对得起林为民这个当红作家以及《套马人》的质量了。还有一个方案是发增刊，提出这个方案的是谢明清。“我们实事求是的说，为民现在的水平在国内的青年作家当中已经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每次拿出来的作品，无论是故事本身还是艺术性都无可挑剔。我们《人民文学》连续发表了《霸王别姬》、《风声》、《有话好好说》等几部作品，可以说是见证了为民这一路以来的成长。但是……”谢明清说到这里表情和语气都严肃起来，“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再拿为民的作品和其他投稿的作者放到一起比，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这就像是把一个才十岁就已经长到成年体型的孩子放到孩子群当中让他们比赛摔跤……”今天是月底的编前会，国文社各个刊物、编辑室的主编、副主编、组长都有参与，大家在谢明清说到这里的时候都陷入了沉思。在大家沉默的时候，谢明清继续说道：“而且这还不是最关键的，现在我们刊物每年光是为他腾出来的版面就足够再发掘培养几个有潜力的苗子了。我这么说话可能有些不近人情，但我认为为民的存在确确实实已经影响到《人民文学》在青年作者方面的挖掘和培养了。可为民作为我们国文社的同志，作品质量又出类拔萃，肯定不能肥水流到外人田。综上，我觉得利用增刊的方式，是最完美的办法。”谢明清说完话后，端起会议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等待大家对他意见的反馈。在他说完之后，同事们果然议论纷纷。林为民现在不仅是国内文坛的当红炸子鸡，更是国文社的宝贝疙瘩，关于他的作品发表，在国文社的优先级一向很高。当初在林为民还未完全在全国范围内走红的时候，社里领|导就力排众议给了他一个打破常规的稿费标准，更何况现林为民如今已经取得了这样的成就。大家光是议论也没个章程，主持会议的总编卫君怡点到了蒙伟宰。“老蒙，为民是你手底下的兵，你来谈谈你的看法吧。”蒙伟宰苦笑，“我能有什么好谈的。老谢说的有道理，为民现在成长的速度太快，创作精力又异常的旺盛，把他放在《人民文学》里确实有点欺负小朋友的感觉。我同意他的意见。”“那总不能回回都给这小子发增刊吧？”有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确实啊，发增刊本身就不是可以常态化的事，如果每次都单独为林为民发表增刊，说出去《人民文学》的这块招牌恐怕都要黯淡几分。谢明清也有点发愁，他这个办法一回还行，不能以后林为民每次发新作品都用这个办法吧？那样的话，《人民文学》岂不是成林为民开的了？影响太不好了。那怎么办？“不行就直接出版吧。”有人提议道。“那不是少赚了一份稿费？”不要以为作家就是视金钱如粪土的，翻看过去作家们之间的通信，又或者是作家们与编辑们的通信，跟普通人一样，大部分人都是在意的。林为民的作品本来是先在刊物发表，然后出版，能赚两笔稿费。现在要是直接出版，少了刊物发表这一道，稿费自然就少了一笔。“那怎么办？总不能给他加稿费吧？他的稿费标准已经很高了。”有人担忧道：“直接出版，稿费少了，人家直接投到别的刊物去，社里也不好说什么。”话题说到这里，似乎进入了死胡同。卫君怡只能说道：“行了，关于林为民的话题就先谈到这里。《套马人》按照刚才说的，由《人民文学》发一份增刊，十二月份有点紧张，我看就放在明年的一月号之后吧。”定下了《套马人》的版面和上刊时间，接下来还有别的作品。一上午的时间，国文社的编前会总算是开完了。“老蒙，伱留一下。”卫君怡叫住了要走的蒙伟宰。蒙伟宰看向她，“我们俩去一趟老颜的办公室。”蒙伟宰立刻意识到应该是之前他提到的那件事有进展了，“好。”会议室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往外走。谢明清和李景峰走在一起，嘴里仍谈论着刚才会上谈到一半的话题。“以后社里想垄断为民的作品，恐怕越来越难喽！”李景峰感慨道。谢明清轻笑着说道：“想要垄断本来就不现实，为民现在的名声越来越大。全国各地的约稿信、约稿电话不知凡几，今天能推掉，总有推不掉的时候，就像上次的《钟山》。”李景峰点点头，“确实。谁也想不到，为民好像进社还不到两年吧？”“快两年了，前年10月份进的《当代》。”“后生可畏啊！”李景峰再次感叹了一句。他走着走着，仿佛不经意一般说道：“今天这个会，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肯定了为民在社里的地位了吧？”谢明清脚步停顿，思考了一下，“还真是。”谢明清心里的话没有说完，会上就是他首先提出了关于林为民的问题，实际上不应该是肯定林为民在社里的地位，而是国文社的所有编辑肯定了林为民在国内文坛的地位以及他的创作实力。九月下旬，韩壮壮终于回来了。《霸王别姬》在沪上演出半个月时间，这小子借着出差的机会也算是回了一次老家。演出结束之后，他请了几天假，陪了陪他爸。刚刚从沪上回来，韩壮壮表现的很兴奋。“你爸最近怎么样？身体还行吧？”韩壮壮憨笑道：“好着呢。我爸这次听说我是跟着剧院回沪上演出，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夸我出息了。那天还特意把我领到我们厂，逢人就提起我现在进了燕京人艺，还跟着剧组受邀来沪上演出。”“你爸美坏了！”“可不是嘛！感觉走路都带着风。”韩壮壮说着话，从带回来的包里掏出一堆东西，“老舅，这都是我给你买的，还有我爸让我捎回来的东西。”他掏出来的基本都是沪上的特产。这年头，沪上的东西代表着品质、品味，更代表了诚意。韩壮壮这次去沪上演出，补助没少发，顶他一个多月的工资，出手也变得大方起来。林为民笑道：“不错不错，知道孝敬老舅了，替我谢谢你爸。”一夜无话。翌日一早，舅甥俩各自去上班。下了班回到家，韩壮壮吃饭时说起了梁冠华和颂丹丹都通过了甄别期的事。“老舅，他们俩让我跟你说一声，想请你吃顿饭。”林为民摆手，“别了。他们又不挣几个钱，再说我也没帮什么忙。”“怎么没帮忙啊，《杨白劳与黄世仁》那个小品老师还夸奖他们一顿呢，说排的好，嘿嘿。”韩壮壮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期末考的时候他还跑去帮着客串了，同样收获了夸奖。林为民没接他的话，问道：“这么说，他们俩算是人艺的演员了？”“早着呢。他们现在只是过了甄别期，现在应该算是实习吧，还得再挺两年呢。”“这么严格呢？”“就是说啊。”韩壮壮说到这里，望着林为民的眼神带着几分感激，“要不是老舅你，我想进人艺恐怕也得像他们这么费事才行。”“别拍马屁，好好演戏才是真格的！”“那必须的。”韩壮壮拍着胸脯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