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静,和之前的静全然不同,这一次的静,静到了风停,声止,静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王怀瑾勾唇,瞥着印堂显出一丝黑意的谢容时,似笑非笑道:“都以为张有财是个傻的,没想到,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呵。”谢容时嗤笑,不冷不热地反问,“王大人莫非觉得这是桩好事?谢家若倒了,王家亦不能幸免。”
“……”
谢王暗潮汹涌时,那些对谢家钦佩不已的学子们尤不敢相信张有财的指认,纷纷摇头,大骂张有财“疯了”。
然,百姓却不这么想。
十余年前,崔家为清河氏,曾帮先帝构陷忠良,今日,谢家为何不能为陈郡氏,拿柳州、陵阳,溱国九州二十三郡的百姓为祭?
他们当然能!
所谓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世家能存乎天地百年,数百年,甚至一千年,
不正是因为他们凌驾于百姓,皇朝之上吗?!
想到这里,困于无药可医,只能眼看着亲人惨死的陵阳、柳州百姓出离愤怒,他们不约而同地生出同一个念头,如果世家尽是些不管百姓死活的混球,那天下为什么还要有世家?
天下不必有世家。
如有,不如杀了!
杀意忽而横斜,一面色蜡黄,气若游丝的百姓拼着生命最后一点气力,冲到人前,“扑通”一声扑在地上:
“皇帝陛下,诸位大人,草民钱十三,今年二十有四,是一个在陵阳东市口,靠杀猪为生的屠夫。
草民家贫,好不容易存出十两娶媳妇的银钱,本该于今年八月和人成亲,可月前,草民忽然病了。
病来得急,总也不见好,草民于是去悲田院求药,谁知去得不巧,正赶上悲田院因谋财害命被查封。
没过两日,草民病重,只得去医馆求药,可不管是城东,城西,城北,还是城南的医馆,一副药皆要五两银。
草民为活命,在同济堂买下一副药,药下了肚,病不见好,反而更重了,草民不得不再去同济堂。
大掌柜说,药量不足,不能驱病,于是哄着草民又花五两买了一贴药,药下了肚,病还是没好。
如今,草民无银买药,自知时日无多,既不敢求娶妻生子,更不敢求长命百岁,但求害了草民的祸首能得到应有的报应!”
说罢,钱十三趴在地上,连叩三首,天地间,彷佛
只剩下他磕头的声音。
没等他磕完,又有许多一脸病容的人冲到前面,跪了下来:“陛下,草民们不敢求长命百岁,但求害了草民的祸首能得到应有的报应——”
喊声哀哀,足以叫听者落泪,闻着伤心,韩杜衡起身,朝上拱手:“陛下,先前,悲田院治死人一案,因为陵阳刺史骆禾昀拒不招供,至今没有审结。
如今看来,陵阳的这场乱事和柳州案存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臣请陛下恩准两案合一案,一并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