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刚瞪眼：“说你脑子有毛病，你还不承认，这就不能算是赚到的？要是没有佛牌阴灵的保佑，你用什么买房子？用什么堵亏空？那些不是钱是纸？早就告诉你阴灵说想回家就得把佛牌送回泰国，可你不信，就以为我想占你便宜。又不是大款，非要玩那么大的牌局，你不输才怪！”
张先生大叫道：“不是，我说不是，它就不是！得是净赚的钱才叫赚钱，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方刚还要说什么，张先生又说，“你个奸商，我老婆早就告诉我，说你卖给我们的佛牌是用死人头盖骨做的，里面还有个鬼，就是那个头盖骨的死者，怪不得我俩以前总能梦到那个在墙上爬的人，原来就是它，你之前怎么没说？还骗我们是什么法术幻化出来的人形！”
坐在旁边的杨秀发从头听到尾，已经非常清楚，他把脸凑到方刚的手机旁，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事？”
张先生可能在气头上，也没听出换了人：“十多天之前！”
“那你是不是听到之后很生气？”杨秀发问。
张先生回答：“那还用问！人能不怕鬼吗？不光生气，还特别害怕！”
杨秀发问：“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打电话质问？”
张先生顿时语塞：“我、我最近忙，这不是今天才腾出空吗？”
“拉倒吧你！”杨秀发笑起来，“忙啥啊忙，你打麻将咋有时间呢？就是贪心不足，非要再让佛牌帮你多赚钱，所以就算知道佛牌用的是阴料、里面还有阴灵，也没来质问。现在倒霉了才想起来骂人，当初干啥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懂不？”
听到杨秀发的满口东北腔，张先生问：“你、你是谁？不是方老板？”杨秀发笑着说我是他助理圆老板，方老板去厕所了。
方刚忍不住要笑，张先生很生气：“他一个奸商都能有助理，这是什么世道？我告诉你圆老板，你给我跟那个方老板说，我跟他没完，死奸商，卖假货坑我，他全家都不得好死！”
“放屁！”方刚对着麦克风叫，“你个王八蛋，敢不敢来泰国找我？”
张先生吓一跳：“你、你不是上厕所了吗？”
方刚大叫：“出来了！”
张先生哼了声：“出来有什么了不起？你给我等着，早晚我找你算账！死奸商，王八蛋，我诅咒你全家都死于非命，还有你老婆，你孩子！”方刚怒不可遏，对着麦克风骂道：“你敢不敢告诉我地址？我这就去桂林找你！”
“你、你当我傻啊？”张先生说，“这辈子你都找不着我，气死你！你这个死奸商，不得好死的东西，出门就被车撞死，你爸妈还在不在？是不是早就死掉了？你兄妹姐妹也活不长，早晚都得——”方刚再也忍不住，举起手机用力摔在地上，顿时外壳、电池等零件四散飞溅，把旁边几桌食客也吓得站起来。
杨秀发连忙过去捡手机，看到已经摔成十几块，他心疼地说：“这何苦来的，手机可是花钱买的啊……”试图把这些碎块重新组装起来，方刚跑过去夺过碎块，一个个全都扔向路边的灌木丛。
“啥意思？”杨秀发很焦急，“非得跟自己手机过不去？”
方刚气呼呼地说：“我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说谎？”杨秀发问怎么回事，方刚说：“我没告诉他佛牌有阴料，没告诉他里面有阴灵……我说了谎，说了谎……”
杨秀发看到方刚两眼发直，眼睛通红，就劝：“没说就没说呗，我当啥事呢！以前我又不是没卖过阴牌和邪牌，很多都不告诉，除非那些明白的，反正出事我也不管，死不死呢！”
“我爸妈还在不在？是不是早就死掉了？”方刚颓然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地说，“我妹妹呢？早就找不到了……”
杨秀发问：“我说你没事吧？自己在那嘟哝啥呢？”看到方刚仍然在那和自己对话，他只好从后面把方刚用力拎起来，付过账之后架着他的胳膊回到自己公寓。方刚魂不守舍，进屋就坐在沙发上，像个死人似的。杨秀发倒了两杯果汁，放在茶几上：“醒醒酒，我还以为你挺有量呢，就喝这点儿就完了？真没劲！”
方刚低下头，用双手五指用力搅着头发。杨秀发似乎看出什么来，问：“哎，我说你没喝多吧？到底咋了？跟你说，憋当回事，客户都这个德性，成愿后没几个谢你的，一出事儿就都来骂，我以前遇到过老鼻子了，要是个个生气，那现在早气死了！”方刚仍然没动，就像被点中穴道。
“看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杨秀发说，“听过没，刘欢的新歌！”方刚还是不动弹，杨秀发摆了摆手：“行，反正你也只能在沙发上凑合，我进屋睡去了啊。”
说完他自顾去卫生间洗澡，然后进卧室关上门。
“你爸妈还在不在？是不是早就死掉了？你兄妹姐妹也活不长，早晚都得死！早晚都得死！早晚都得死！”这几句话反复在方刚耳中回响，他慢慢放下手，从脖子里拽出那条银项链，颤抖着弹开项坠的上盖，露出里面那张小巧的彩色照片。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大约二十出头，长头披肩，青春而靓丽。
方刚看了很久，什么时候躺在沙发上睡着的也不知道。
这是方刚做成的第一桩佛牌生意，但没想到，却是如此地失败。钱是赚到了，可对方刚来讲，负面打击却更加大。客户从穷致富，再又富到穷，什么都没捞着不说，又倒欠下十万，这笔账全都算在方刚头上。虽然客户不听劝告，但方刚知道，他当初故意隐瞒了佛牌有阴料和入过阴灵的事。而张先生对他的那番辱骂，让方刚几天几夜都失眠，甚至比当年偷渡在船上还难以入睡。
他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妹妹，当时大学刚刚毕业。因为跟另外的帮派发生过冲突，那帮派头目就暗中买通人，竟半夜跑到方刚家，把两个燃着的汽油瓶从窗户扔进去。整个房间都烧过来，他家在旧公寓楼内，住的都是穷人，格局拥挤，消防车也不容易进来，那天晚上方刚在赌场没回来，而妹妹去大学报到，结果半栋楼都烧光，他父母连同邻居好几户都被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