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馆长肯定就是奔着这件佛龛来的。”马为都出价后，沈舅舅抱着胳膊站在落地窗前，一脸郁闷的说道。他是想买点保值的，张扬推荐的东西也确实保值，唯一的问题是，他抢不过人家马馆长啊。那能怎么办，只能生闷气了呗。“好了，舅舅，你就坐下来看戏吧。”沈书语走上前，把她舅舅拉回了座位上。看场上的局势，等会儿肯定是神仙打架，普通人还是别参与了。马为都800万的报价，表明他在对这件宝贝志在必得的同时，也让在场想掺和这件佛龛的人，不得不冷静下来想一想：要和人家马馆长硬碰硬吗？毕竟看拍品手册，后面的好东西还多着哩！钱根本不愁花不掉。现场很多人在经过简单的思考过后，立刻就放弃了，但是电话委托席那边，报价根本没有停的意思。那些线上参与拍卖的买家，根本不知道78号是谁。八百万确实可观，但远没有到这件佛龛的上限。“810万……”“825万……”“875万……”三个电话委托席，加上现场的马为都，四方杠上了。价格一路抬升到了950万。好几次，拍卖师的锤子眼看就要落下，报价都要定格了，突然有一方又加了一口价。然后气氛又重新焦灼起来。这才真正的有点刺激的味道。张扬在二楼，聚精会神的看着显示器上的数字。“当前出价”那一栏，每一次跳动，都相当于有人在往他钱包里塞钱。硬塞，拦都拦不住的那种。这不比去古玩市场捡漏来钱快？看到报价突破1000万大关，张扬只觉得浑身舒畅。突然，旁边有人用手指头轻轻捅了捅他。“小张。”打扰张扬的还是嬉皮笑脸的沈舅舅，对方遮住嘴小声问他，“你办这么个拍卖会，一场能挣多少钱？”“这个主要看成交额，多的话也才一千来万吧。”“这么多？”沈舅舅瞪大了眼睛，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问他，“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拍卖会已经办到第四场了，那岂不是有四千……乖乖隆地咚，比一般亿万富翁手里的活钱还多。”看对方伸出四根手指，一脸的惊讶，张扬笑着摇了摇头。哪能这么算呢，难道自己的工作室就不挣钱了吗？“没那么夸张，为了维持这一大摊子，我自己的花销也不小。”“再说了，在古玩圈，几千万也就是一箱子古董的事儿。”“那倒也是。”沈舅舅闻言点了点头，惊讶的情绪逐渐消退。他又往开始身后摸拍品手册，准备拿过来让张扬再参谋参谋。但是这次他没拿动那小册子。一转身，沈书语正按着拍品手册，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看气氛有点尴尬，张扬赶紧出来解围：“等会儿舅舅伱看中哪一件，直接问我就行。我都记住了。”“好好好，这个方法好，小张你人真不错。”沈舅舅冲张扬竖了个大拇指，可能觉得这样还不够，又拍了拍他肩膀。“我虚长你二十多岁，以后你就是我好兄弟了。不管你跟书语最后能不能成，咱们这份情谊在，各论各的。”“哈哈哈，舅舅你说笑了。”张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位沈舅舅，和沈书语其他亲人的画风还真不一样。场上那件乾隆晚期的佛龛，最后以1130万的价格，被意志坚定的马为都收入囊中。人家真是冲着这件宝贝来的，打算以后展示在他的博物馆里。成交以后，马馆长站起身，给在场的其他人拱了拱手。好像在说：诸位，承让了。那作派，还真有点上个世纪的味道。毕竟是老一辈的收藏家啊，张扬在心里感慨。不过这种形式主义没啥用，该抬价大家也一点儿不含糊。也就是在场的人都认识他，不然肯定有人会问一句：“那显眼包是谁？”上午拍卖会进程很快过半，按张扬预先设计的一样，各类经典的人物造像开始登上拍卖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位特殊的买家通过vip通道，中途加入了会场，就落座在张扬正对面的vip包间里。“新来的那人，怎么那么眼熟啊？”沈舅舅最先发现这个变化，思考了一会，突然露出惊喜的表情。“我想起来了，那人不是康熙皇帝吗？”谁？康熙皇帝？这话成功吸引了包括马老爷子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张扬定睛一看，好家伙，还真是。对面坐着的是津门走出去的着名演员，先后演过溥仪和康熙的陈道名。“不会是丁强花钱请的老戏骨吧？”张扬心里忍不住想道。不管是不是，反正这个拍卖会，突然就变得星光熠熠起来了。好巧不巧，台上刚好在拍卖一件清康熙时期宫廷造的佛像——舍利弗尊者。“康熙皇帝来拍卖会买他自己御用的东西……”沈舅舅笑着对大家说，“我瞬间想到了溥仪回故宫还要买门票的事，太有节目效果了。”“为什么他不能是刘邦呢？”沈书语好奇的问道。“因为汉代的文物不让上拍啊，外甥女你这文物知识储备的不行啊。张扬，你说是不是？”这话张扬可不敢乱接，只能笑了笑敷衍回应。他拿出手机假装看消息，没想到还真有人找他。丁强发来一条重要消息：“扬哥，门口停了辆津门电视台的媒体车，说想采访一下活动的负责人，你现在有空吗？”“尽快回复，很急很急。”电视台都来了？张扬觉得不可思议，他给大家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出去给丁强打电话问问。“喂，丁强，我张扬。”“这些明星、媒体啥的，不会是你花活动经费请的吧？”“怎么可能，我请他们怎么可能不通知你呢？”丁强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太怪了，怎么感觉好事都上赶着来啊？”张扬百思不得其解。“管他呢，反正没花钱。扬哥，你来接受采访不？这次采访的记者是个大美女哦。”“美女？那算了，我无福消受，你自己接受采访就行。”“嘿嘿嘿，谢谢哥，这次露完脸，你就等着我挤进公司的管理层吧。”丁强的语气非常兴奋，笑的都有点变态了。张扬当然祝他心想事成，丁强在永兴的位置爬的越高，以后的合作也越方便。看这几次办活动时永兴那边的态度就知道，临海那次张扬还是求着人家办，到现在津门站，已经彻底倒反天罡，变成他们求着张扬了。……上午的拍卖结束，最后在张扬的指导下，沈舅舅花20万买了件清代铜鎏金的观音立像。算是捡了个小漏吧。要是送到佳士得好好拍一下，估计能卖25万。过完了拍卖的瘾，沈舅舅对下午的拍卖会兴致缺缺，率先提出告辞。临走前他不忘给张扬一张名片，说以后在津门遇上什么难办的事儿，就打他的电话。再难办的，他都能想想办法。那说话的语气，有点像古代的游侠说“遇上事儿，报洒家的名字就好”。但名片上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某办公室的主任。张扬想了想，这“发”字打头的部门，感觉沈舅舅说话可能还真挺管用的。这名片算是他上午最大的收获了。比钱包里增加几个冰冷的数字来的有用的多。沈书语也送他爷爷先回酒店休息了，老爷子年纪大了，不可能一直陪着大家枯坐在房间里。张扬本来想跟着去的，但被马老爷子拦住，让他别管一个糟老头子，事业为重。老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当然得回到那个vip室，继续专注在拍卖会上。结果这一专注，还真让他发现了问题。下午入场的二线明星，有点多啊，光张扬认识的就有四位。都是那种围脖几十万粉丝的过气明星。有口碑，是熟脸，但是没火过。还有很多一看就是搞自媒体的，开幕前拿个小相机在那儿拍啊拍的，明显在录短视频。这些人不是丁强请的，难道是自来水？张扬才不信这种童话故事，明星可能真的会因为闲得慌，组团来拍卖会逛逛，就跟名媛组团逛商场一样。但是自媒体，不给钱的话，人家谁给你发视频啊？难道拍卖会能有什么自带的流量吗？张扬在逗音这么久，刷到过的拍卖相关的短视频屈指可数，而且大部分是剪第一女拍卖师沈洋玲的营销号。指定是有人花钱请的。谁会想自己的拍卖会在圈外变得更有名气呢？张扬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个猜想。不会是你吧，黄总？面对张扬的疑问，黄总消息回的很快：“一点小意思，张大师别放在心上。”“请明星和买营销号软文的钱，我们自己承担，不算进这次合作的成本里。”“这样真的有用吗？”张扬发出灵魂拷问。“当然有用啊，不信你刷刷津门本地的逗音看看。”张扬将信将疑的打开手机，本地推荐的第一个视频，标题是“仅限津门，上门推拿”。连刷了好几次都差不多，张扬怀疑是他号的问题，换成了平时直播用的大号。这下果然正常多了，第一个视频就是某二线明星拍的自己参与拍卖会的视频。配上密集的鼓点声，不看视频还以为蒙古铁骑冲锋了。其实就是拍下了一件“明天启4年，道教王灵官立像”，成交价152万。点开评论区，除了有人在科普“王灵官战斗力和孙悟空五五开，是道教的护法镇山神将”外，还有一看就是托儿的主播点赞评论，在问：“是津海连线的拍卖会吗？”底下一堆小号还相互聊起来了。这个视频，点赞两万多，评论六百多条。张扬截图问了一下黄总，对方回答说，这样的软广价值10万。太贵了，这是张扬的第一反应。但是他仔细看了好几条类似的视频后，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太肤浅。请自媒体的话是不值，但请明星的话，好像还行。因为这些人真花钱拍东西。购买力不说多强吧，起码拍的视频里是人手一件。要不是怕以后警察误会，张扬都想跟黄总发消息说声“谢谢”。谢谢他花钱请的这些人，用真金白银来给自己捧场。……可能是张扬问完以后没有质疑，给了黄总自信。到了拍卖会的第二天中午，创汇瓷专场开始前，这些软广视频几乎占领了津门本地的推荐。连向来不看古董收藏的徐杰，都刷到了拍卖现场视频。他乐呵呵的给张扬展示，还说什么：“老板，拍卖会要火了。”结果其他人把逗音打开，随便一刷，全是拍卖会相关的内容。不是要火了，是买的流量。“这样会不会引起反噬啊？”小唐担心的问道。“没事，明天这些营销号和明星背后的金主就没了，到时候他们就安生了。”张扬表情轻松的答道。下午四点整，创汇瓷专场正式开始。第一件是建国瓷厂的绿哥釉小天球瓶。正经的哥釉本来是颜色很淡的青瓷，但是这件天球瓶，釉色直接是沸羊羊版原谅绿。绿到人发慌的那种，像被泼了油漆一样。透露着一种浮夸的工业风。这是黄总强烈要求的，他说这样可以给大家形成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方便后面抬价：这样的东西都能卖十几万，那其他好看一点的卖个百万也不过分吧？等拍卖师介绍完，听到起拍价五万，底下参与拍卖的人直接沉默了。张扬看大家交头接耳的样子，都能猜到这群人肯定是在吐槽价格有点离谱。但是没关系，黄总会出手。“188号，六万。”“241号，六万五千。”“六万五千一次，六万五千两次……188号，七万！”“七万一次……”188号和241号这两个托儿，张扬都认识，当时和黄总聊天的时候，他们一个负责托箱子，一个负责给张扬展示箱子里的现金。因为不是专业的，所以演技有点拙劣。但效果似乎确实有一点。第二件同样是建国瓷厂的东西，一件70年代的苹果绿釉柳叶瓶。绿色比刚才的绿哥釉缓和了一点。起拍价还是五万，但这次第一位报价的，竟然不是托儿，而是张扬认识的一位本地的古董商。“91号，五万五千。”可喜的开端。万万没想到，托儿直接上强度。“188号，十五万。”这个加价幅度，在场的人基本都懂瓷器，哄的一声，议论声再也压制不住了。张扬在二楼看到这一幕，心道一声：坏了！加价太生硬。这么玩下去，拍卖会结束以后，肯定要被狠狠的质疑。不行，得想想办法，不然自己辛苦积攒的口碑，要被这几个托儿给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