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吕明健推门走进了刑侦支队的审讯室里。他的手里拿着刚才的笔记本，脑海里已经把审讯的思路勾勒出来了。“申爱民，你运送的古董，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里面有两件唐代的陪葬品，可不是你说的全是工艺品，给我解释一下吧？”“唐代的？”瘦弱的嫌犯坐在不锈钢审讯椅上，难以置信的咽了下口水，“这不可能啊，我买的确实是工艺品。”“那你说是从哪儿买的啊？”吕队长笑了笑，边翻动手上的笔记本边说，“根据刚才和文物专家沟通的结果，伱这车上的东西，大概率都是盗墓所得。”“有这两件唐代的文物在，我们已经可以先拘留你了，你可以慢慢想，反正我们已经开始地毯式搜索津门市附近的古墓葬，发现你盗的墓是迟早的事。”“我真没盗唐代的墓。”嫌犯摇了摇头，“你们这是诬陷。”“别嘴硬了，我们全程执法过程都有录像的。你箱子里装的那个表情狰狞，摆这个姿势的，应该有印象吧？”吕队长摆了一个pose，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那是唐代密宗的不动明王像。”“算了，有物证在，你说什么都没关系了。反正按照审讯流程，我再最后问你一次，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我买的就是工艺品。”嫌犯继续嘴硬，“除非你们把你们口中的唐墓找出来，否则我绝对不会承认的。”“谁跟你说是唐墓了？”吕队长得逞的笑了笑。“你不是说唐代的文物……”“是唐代的文物，但是却是现代的墓葬哦。就不许现代的人陪葬老东西？”吕队长面露微笑，已经在心中切换了对敌策略。他看出来，眼前这个嫌犯是个二愣子。估计都不知道盗掘唐代的墓葬有多严重。也是，你不可能指望一个跑去挖新坟的人，能储备多少刑法知识。那就只能按张扬给出的信息，换个思路了。“那些石头雕的侍女俑，明显就是现代的工艺品，而且是从别人刚埋的坟里挖出来的，土都是新鲜的。”“我说你们缺不缺德啊，人家刚埋下去没几天就敢挖。”“等我们公告一发，到时候你们挖的坟的家属找上门来，我跟你说，就算上了法庭，人家冒着被拘留的风险，也要冲过来给你两巴掌。”“就这么，左右开弓，啪啪啪的打……”吕队长又站起身，隔空做了个示范，表情有些浮夸。“打就打，巴掌打的又不疼。”嫌犯的语气有点傲娇的答道。但是当他看到吕队长脸上神秘的微笑，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坏了，有坑。没挖坟的话，家属为什么要打他？“不对，我没有挖……”“好了，不用多说了。”吕队长满意的站起身，心里知道，张扬的判断应该是对的。眼前这人所在的团伙，真是丧心病狂啊，不过这样的话，破案难度倒是降低了不少。毕竟最近几年刚修建好的坟，要比不知道在哪里的古墓好找多了。……吕队长走后，张扬待在办公室里，心情有点忐忑。回想起昨晚的场景，那叫一个香艳。那个叫吴思思的女人，贼心不死，而且更大胆了。她浴袍下遮住的玲珑曲线，和搔首弄姿时散发的致命魅力，放到onlyfans上绝对能大卖特卖。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吴思思的一句话，让张扬瞬间冷静下来。她说出了自以为的张扬的软肋：“本来以为张大师你是个正派人士，没想到竟然和盗墓贼有来往，呵呵……那你还在顾忌什么呢？”这话让张扬瞬间冷静下来。难道自己是卸岭力士总把头的事情暴露了？还是那天和乔山一起下楼的时候，队伍新成员被这个女人给认出来了？总之不管是哪一种，张扬都不能受对方这种威胁。直接把对方扔过来的黑色吊带、原封不动的扔了回去，然后指着门轻轻说了个“滚”字。当晚大概十点多吧，黄总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专程来给张扬道歉。说他已经狠狠的批评过吴女士了，保证她以后不会来张扬面前发烧，希望这件小事不要影响双方的合作，耽误了几天后拍卖会的合作。为表诚意，黄总还带来了五十万的定金，热情的拉着张扬确定几天后拍卖的相关事宜。张扬看出来，这个黄总的压力有点大，又是送钱又是送女人的，好像对这次拍卖洗钱的行为志在必得。可越是这样，张扬心里也越慌。别搞到最后，出个什么惊天大案吧，到时候上达天听，谁都保不住自己。所以在反洗钱的朱队长来之前，他心情很复杂。有期待，但也有敬畏。大概是在吕队长出门十分钟后，穿着一身制服的朱队长走进了办公室。他身后还跟着位拿着电脑的民警，非常的正式。“张大师你请坐。”看到张扬起身迎接，朱队长非常和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朱，老吕应该跟您说过了，目前在市局，负责经济犯罪还有反洗钱这一块儿的刑事案件。”“他是小李，我们警队的警员，等会儿帮忙记录一下我们的谈话内容。”“哦哦，辛苦两位了。”张扬觉得，现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位是来给自己帮忙的。当然，以后他们抓黄总立大功，那当然就变成自己给他们帮忙了。张扬把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略去了吴思思诱惑的细节，把最新的状态更新给朱队长。他已经和黄总商量好要抬哪些创汇瓷的价了。因为最终的目的是方便洗钱集团那边出货，所以选的瓷器必须有足够的特点，稀缺性，和炒作的噱头。要让人能脑补出来，这东西确实好。选的第一类是底款为【建国瓷厂制】的瓷器。建国瓷厂是创汇时期定点生产传统颜色釉瓷的企业，基本上做的都是礼品瓷，号称行销世界120多个国家和地区，还得过什么尤里卡国际发明奖。不过这种瓷器最值钱的地方在于，它曾经被当作国礼，赠送给外宾。就这一点，让它在其他创汇瓷才几千块的时候，就已经稳稳站住了十万这个档次的价位。抬这种东西的价真的很简单，砸钱就行了，都不需要担心东西本来的质量和口碑。甚至在很多专业瓷器藏家的眼里，建国瓷厂的老货早该涨价了，现在才涨都来的有点晚。不过毕竟是十万价位的东西，张扬手头都只有两件，一件郎窑红的冬瓜瓶，一件影青瓷的瓷盘。“估计最后也就能挣个两百万吧，剩下的建国瓷厂的东西，都是黄总从国外调来的。”“那个……张大师，这种你挣多少钱的事，就不用说了。”朱队长提醒道。他还贴心的让旁边记录的民警不要记这句话。“多谢，我后面尽量不提。”张扬承对方这份情，也怪他记这些创汇瓷的时候，是按价格高低的顺序记的，所以免不了就会想到挣钱的事。“没事，您继续。”“第二类就是宇宙瓷厂的外销瓷了。”张扬不确定眼前两位懂不懂景地镇当年十大瓷厂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宇宙瓷厂的特点——当年出口创汇第一瓷器厂。所以洗钱集团在海外收货时，收到了大量宇宙瓷厂的东西。这次决定抬价的，是宇宙瓷厂最畅销且最有名的“红楼梦十二金钗盘”。完整的一套是12件，准备抬高到一件三十万，一套五百万的程度。为了达到这个效果，除了张扬自己从陈彦光那里得来的一套外，黄总还在本地的古玩市场特地买了几件单品。到时候先拍单品，再拍整套的，给其他人营造一种“十二金钗瓷盘已经火了”的错觉。“第三类就是釉下彩的青花瓷了，这类瓷器底部的落款一般是四字篆书方款【景地镇制】……”“第四类是……”“……”张扬把自己和黄总商量的六种抬价的瓷器，一五一十的介绍给了两位警察。接着一脸希冀的看着两人。作为合作方，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警察给出的处理方案。“好了，小李，接下来话你不用记了。”朱队长主动帮旁边的后辈合上电脑，看上去要问一些非常隐秘的事。“张大师，我有一个很疑惑的问题。确定的这次抬价的六种瓷器，是那位黄总单方面定的，或者说是你们合伙定的，还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对方只是配合？”“你这话说的，当然是他们决定啊。”张扬听懂了对方的话外音，这是觉得，这六种是他根据自己收藏的创汇瓷决定的，是在定向性的发不义之财。这就怀疑的很没道理。他张扬能是这样的人么？黄总不懂瓷器，咨询一下他的意见，总不能不说吧，不然合作还谈不谈？“根据我的推断，洗钱集团懂瓷器收藏的人应该不多，估计是找了个很一般的藏家来制定收货的方案。”“所以他们收的东西，基本底下都写了景地镇相关的款。”此时，远在东南亚洗钱集团总部清点瓷器的吴老师，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一边擦鼻子一边想，难道我消失这么久，终于有人想起我来了？“其实在我们这些行家眼里，真正能值几百万的东西，比如像珠山八友的作品，那落款都是千变万化的。我收藏创汇瓷也是这类东西居多。”“那就好。”听完张扬的解释，朱队长如释重负般的点了点头，提醒道，“最好不要主动提一些合作的事，否则抓捕以后，嫌疑犯的话会对你很不利，说不定会被当成同犯。”“啊？同犯？”张扬接受不了，“这不行啊，你们还能把我当同犯的？那我不玩了。”“反正案情我已经汇报给你们了，早几天前就报警了，你们连保证我能置身事外这件事都做不到的话，那我家的拍卖会不开创汇瓷专场不就行了？”“张大师你别急着掀桌子嘛。”朱队长略带歉意的解释道，“我这边肯定是能给你作证的，我怕的是金额太大，到时候我说话都没人信啊。”“那你找个说话顶用的人来吧。”张扬也不想和对面纠结。实在不行，他明早就带着钱飞回临海，黄总他们敢追去临海，就让刘队长给他们一顿收拾。“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朱队长，这件事儿你确实不能这样来办。”不知道什么时候，吕队长也进了办公室，关键时候站出来，力挺了一波张扬。“张大师绝对算的上是清清白白的热心市民，在这件事上，你算他在见义勇为都没毛病。”“老吕，你不知道啊，这事儿……”两位队长级别的警察争执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好像在决定的张扬的命运一般。而旁边的当事人，已经玩起了手机。沈书语发消息问张扬，之前是不是和她爸爸商量好了，要在燕京或者津门碰个面。这话的意思，其实和问张扬要不要见马家的家长差不多。“当然有这回儿事，做晚辈的来这边一趟，肯定要去拜访一下马大师。”张扬坚决的答道。相亲，和自由恋爱的最大区别，就是见双方家长的时间更早。这会儿谁怂谁是狗。“好！你那边拍卖会开幕是在这周六吧，到时候我和爸爸、爷爷，一起过来参加吧。”“刚好我妈妈那边的亲戚，也在津门。”“这么巧啊，那一定得来。”张扬回消息的时候，已经在脑海里回想，来津门以后有没有遇到姓沈的人了。说不定已经撞见过未来亲戚了。“好了，张扬，这个方案你看行不行？”朱队长的话把张扬从yy中拉回到现实。“再说一遍吧，我有点没记住。”张扬答道。其实根本就没听。“就是让朱队长他们派人，提前监视你们拍卖会的资金流动情况，这样如果出现特别严重的问题，能第一时间发现。”张扬明白对方的意思，提前介入，相当于共同担责。“我没问题啊，得看拍卖公司那边有没有意见。”“他们不会有问题的。”朱队长自信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