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良民见陆涛又问起他老婆孩子的事,眨巴眨巴小眼睛,脸上忽然露出悲怆痛心的表情,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陆科长,这件事提起来丢我祖宗八代的脸啊!实话告诉你吧:苏丽红早就嫌弃我这个瘸子了,在生下第一个儿子后,就给我戴了一顶绿帽子,被松山市一个大房地产老板包养了,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就是照片上那个三岁多一点的男孩子。
“听说那个房地产老板对她很好,为她买了别墅、买了豪车。这件事太丢脸了,所以我从来不跟别人讲。你今天帮了我的大忙,算是我的恩人,所以才跟你诉说诉说,希望你照顾一下我的脸面,再不要把这事传给第三人听,不然的话我真的没面皮活下去了!”
陆涛见他在说这番话时,虽然装出一副羞愧和悲怆的表情,但那双小眼珠子却一直在骨碌碌转动,明显是在背诵别人告诉他的故事情节,便知道这也是李卫军事先给他编造的一套说辞,为的就是应付那些质疑他老婆过豪华生活的人,心里不由微微有点失望:看来,要从伍良民这里套出真相来,只怕还要费一番很大的功夫……
于是,他撇开了苏丽红的话题,转而问道:“李卫军书记真的是你表哥吗?他跟你关系怎么样?”
伍良民见他忽然又问起了李卫军,很警惕地盯视了他一眼,摇摇头说:“我跟他基本上不来往。我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农民,还是一个残疾,而他是堂堂的镇党委书记,虽然我跟他确实是表兄弟关系,但在他心里眼里从来没有我这门穷亲戚,有时候他到石坑村来,我遇到了他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的。”
陆涛见他谎话连篇,忍不住戳穿他道:“据我所知,你表哥这几年对你还是挺照顾的啊,听说他每年从民政局和镇里给你争取的扶贫救济款和帮扶资金,比一般的贫困户都高很多。而且,你本来是不符合贫困户标准的,但你表哥通过关系每年都保住了你贫困户的帽子。我还听说,你有一次违法被大龙镇派出所抓了,也是你表哥动用关系把你保了出来。刚刚你却对我说他根本不把你当亲戚看,甚至见面都不理睬你,是不是太假了一点?”
伍良民脸色一变,定睛看着陆涛,目光里满是疑问号,许久都不做声。
陆涛一见他这狐疑的神色,心里立即后悔了:自己怎么这么不老成、不谨慎?第一次跟伍良民见面,就如此步步紧逼地追问他和李卫军的真实关系,肯定会引起他的疑心。万一他猜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并把此事告诉李卫军,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果然,在盯视了陆涛足足一分多钟后,伍良民突然问:“陆科长,你这么刨根究底的追问我老婆的问题,还有我跟我表哥李卫军的关系,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刚刚帮我在三光头那里说好话,还答应结对帮扶我,就是想来套问这些事情的,对不对?还有,刚刚你说的那些传闻,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黄镇长告诉你的?”
陆涛听到他这一连串的质问,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稍一思索,答道:“我已经跟你说了:你老婆孩子的现状以及你表哥照顾你的情况,都是石坑村一些知道内幕的群众反映给我和黄镇长听的。因为这些情况对于判断你是真贫困户还是假贫困户很重要,所以我多问了几句,你不要胡乱猜疑。”
伍良民不相信地“哼”了一声,又偏着头想了想,说:“陆科长,你不要隐瞒了,这些事情肯定都是黄泽科告诉你的。他对我表哥有很大的意见,一直想抓他的小辫子,所有编造了很多谣言来陷害他,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
至此,陆涛已经确信:在现在的情势下,想要说服伍良民对李卫军反戈一击,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弄得不好他还可能向李卫军告密,那样的话,就会引起李卫军的警惕和提防,万一他把苏丽红母子转移到外省甚至外国,那就再也没办法以“包养情妇”的问题扳倒他!
而且,通过这几个小时的交往,可以看出来:伍良民虽然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但并非一个头脑简单、容易上当的小混混,相反,他非常狡狡黠、非常警醒,对于任何与李卫军和苏丽红有关的事情,他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谎话连篇,反正不会吐露真言。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李卫军可能早就料到有人会质疑伍良民和苏丽红的夫妻关系,也会质疑苏丽红现在的生活状况,所以提前给伍良民准备了几套应对之词,而且这些应对理由还比较合理。
比如,伍良民说苏丽红之所以能过上豪华的生活,是因为被一个大老板包养了,这在如今的社会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而且苏丽红长得也非常漂亮,确实有被包养的资本和条件,不由人不信。如果用这套说辞去应对那些不了解内情的村民,估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相信……
由此看来,要想逼伍良民说出真相并让他站出来指证李卫军包养情妇的问题,还需要另想办法,而且不能操之过急,否则的话可能适得其反!
想至此,陆涛站起身对伍良民说:“你既然认为我找你了解情况是别有用心,那我们就没必要谈下去了,告辞!”
伍良民本来还想求他去找三光头说说好话,不要再来找他逼债,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一言不发地看着陆涛走出卧室,然后侧耳倾听,听到陆涛的脚步声已经远去后,马上拿起手机,再次拨打了李卫军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伍良民压低声音,用一种表功劳的语气说:“表哥,我今天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有人好像要针对你搞事情。”
李卫军估计是吃了一惊,赶紧问:“什么情况?是谁要针对我搞事情?”
“就是镇长黄泽科。据我所知,他已经掌握了苏丽红母子在松山市生活的情况,也知道你一直在暗中关照我。至于他有没有怀疑你和苏丽红的关系,我暂时也不清楚,不过他刚刚安排了一个人来套我的话,被我识破了,最后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