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青遥:“先生曾说过,若有难处,可来找先生。”
谢映之走到桌前洒然坐下,“夫人请说。”
郢青遥双手置于膝头端身侧坐,卸下了一身劲飒男装后,举止间便流出楚楚女儿态,“我本名尹清邈,十五岁于桃花渡习琴练曲,成为一琴乐歌姬,前朝末年生活维艰,族人中又多老者稚童,皆赖我挣彩钱以养活,好在我苦练琴艺,略有薄名,生活还算过得去,后来因招惹权贵,离开江南,辗转各地,恰逢乱世,便习武防身。”
“红颜不输须眉,夫人堪比丈夫。”
谢映之道。
“先生谬赞,清邈不敢当。”
尹清邈谦道。
她一边挽袖斟茶,一边顺目道:“后来我带族人北上,栖身大梁数载,但因族人贫穷,便有人暗中加入日月教,贩卖禁药以牟利,事发后这些人在清察司彻查中已被抓获,余下族人胆战心惊怕被牵连,故而北上投奔幽燕之地。”
“为何不找昔日故人?”
谢映之颇为遗憾问。
尹清邈眸色一黯,“物是人非。”
谢映之便不再问了,一句物是人非里往往包含太多身不由己,情不由衷。
他道,“所以北宫达扣留了夫人族人,使夫人入宫为妃?”
郢青遥咬了咬唇,“正是。”
“不仅如此,为了给其子北宫皓报仇,他帐中谋士还设计让我去害晋王殿下。”
谢映之道:“晋王所中乃秘术,夫人还会秘术?”
“北宫达的谋士东方冉会使秘术。”
尹清邈道,
谢映之记得,当年在含泉山庄地宫里,东方冉藏身之处发现过秘术卷轴,其中确有禁术残卷。
尹清邈道:“东方冉让我冒充玄门弟子调开守卫。”
这也和陈英所报,‘一玄门弟子折回,说是先生还有事要交代晋王’相符。
谢映之心中了然,遂问,“夫人想让我帮你什么?”
郢青遥叹了口气,面色凄然道:“我与晋王并无仇怨,不想加害于他,怎奈我的族人都被北宫达扣为人质。我不得不为了他们的生存而行险。”
谢映之闻言感慨道:“夫人今夜约我一叙,就是为了调开我罢。”
***
晓月初升,正是掌灯时分。一名狱卒拿着火烛走到大门外。正要点亮大门两侧的风灯,忽然嗖地一记风声,似有什么飞虫流石从道旁的墙弄里射出来,击中了他手中的火烛,滚落到了路旁的草丛里。
那狱卒提灯四下一照,没人。骂了声哪家的倒霉孩子敢到寒狱的墙头来撒野,简直无法无天。他边骂骂咧咧边走前几步,弯下腰将火烛捡了起来。
火烛沾了春泥,带着凋败的花香,他吹了吹点燃了风灯,走进门前时又想起什么,转身提着风灯不放心地朝街面照了照,夜幕下,四周的巷子里静悄悄的。他暗骂了声见鬼,转头走进了大门。
他沿着廊下边走边一盏盏地点亮风灯。长廊幽暗深邃,他一路走一路用火烛点灯,鼻间始终萦绕着那一缕凋败的花香,如暮春傍晚腐朽成泥的落花,凄迷幽缠的冷香中心绪不知怎的就烦乱起来,弥漫起了无法排遣的烦愁忧怖,他急于点完夜灯赶紧收工,离开这阴郁的地儿,可是放眼望去,眼前长廊竟怎么也走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