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柳拂缇和二虎素心在院子里给门匾上漆，大牛和大力从外回来，进门就从缸里舀了一大瓢的冷水往肚子里灌。
“天这么凉还喝冷水，当心闹病，去烧点热水来喝。”柳拂缇捏着刷子对大牛嘱咐。
大牛抬袖擦了把嘴，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喘着粗气笑：“俺嫌麻烦，嘿嘿。”
“懒牛！”素心白了他一眼，起身去给他烧水。
大牛笑得更是灿烂，目光跟着素心进了厨房，才转头对柳拂缇道：“今日去鸣凤楼送脂粉，夫人猜奴才瞧见谁了？”
“鸣凤楼？那不是京中有名的烟柳之地，好像听说进此处的都不是寻常百姓，各个有头有脸，要么是达官显赫，要么是贵人富商，甚至还有皇亲国戚常去光顾……”柳拂缇手上的刷子顿了顿，抬眸看向大牛，等着他说下话。
哪知素心一听这话，立时急了，从厨房里出来拎着大牛的耳朵质问：“好啊，你还有胆去这种地方了是不是？说，你去鸣凤楼作甚？”
“哎呀疼疼疼……”大牛被她拎起了半个身子，歪着脖子次牙咧嘴，“小姑奶奶，你怎么只听前句不听后话啊，我不是说了，是去送胭脂，送脂粉吗？”
“真的？”
“哎呦喂，我的素心姐姐！”大力在旁帮腔，却是一副穷酸艳羡的模样叹道，“就算俺们有心，夫人不是也说了，那是有钱人家的消遣场所，不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消费的起的，里面的姑娘们没个百八十两能出来见客吗，您瞧咱们这样子，要不是送货去，站在门口都得被轰得老远！”
素心眨巴眨巴眼，这才放开大牛，不好意思地赔笑：“对不起啊，冤枉你了，疼了吧？”
“不疼，一点不疼，嘿嘿……”大牛傻憨憨地揉着被掐红的耳朵，惹来大力和二虎齐齐送上一个白眼。
柳拂缇等二人笑闹后，才继续有一搭无一搭地问：“然后呢，你还没说看见谁了。”
大牛喝了口水，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从前侯府那个四小姐，陆瑶！”
“谁？”柳拂缇从门匾后伸出了半张脸来。
“我当时的表情和夫人一模一样！还确认了好几遍，是她没错！”大牛信誓旦旦地边回忆边咂舌，“诶，好好的姑娘，从前好歹也是个大小姐，怎么去做这个了？”
“你是说她……在鸣凤馆做花娘？”柳拂缇表情复杂地确认了一遍。
大牛一个劲儿点头：“是啊，还别说，从前见她素服惯了，这样打扮起来，模样还真不错，还有不少恩客争着抢着要她陪酒，可我瞧她不是很情愿，在后院挨了妈妈好几耳光，啧啧，真是惨……”
见柳拂缇脸色不对，素心赶紧咳声提醒：“咳咳，好好的提她做什么，她做这些又没人逼她，有手有脚地干嘛不好？再说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咱们害得，都是托了她那死了还想拖人陪葬的兄长之福！以后别提她！”
听到此事，柳拂缇不由想起那日陆老太太说她自幼被拐走卖与人家，又被婆家转卖去妓馆，在那样的地方死里逃生出来，只怕是个正常人，这辈子都不愿意再靠近，可偏她又回去重操旧业，想来是被逼到绝路了。
但柳拂缇自知素心所言没错，也没再说什么，毕竟现下的处境，已然是自顾不暇了，哪有空管旁人？
直到吃饭时，这事儿也没人再提，只当是个闲话给散了。
柳拂缇看着天色，心里却莫名慌了起来，也不知是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二虎，吃完饭你帮我跑一趟柳家，看看我哥哥回来没。”柳拂缇不安地吩咐，嘴上也不自觉同素心念叨，“哥哥今日去赴煜王的生辰宴，怎的现在还没回来？按理说他和煜王素不相熟，即便是煜王有意拉拢，哥哥也不是个这么轻易改变立场的人，走个过场也就罢了，这都一整日了……”
正说着，柳逾尘就来了，柳拂缇闻声迎出门，脸上的喜色还未全然展开，一见到他的样子，已然变为了惊忧。
柳拂缇看着一身朱色官袍尚在滴水，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他，脚步软绵无力，摇摇欲坠地往自己这边走着，赶紧跑上前将他扶稳：“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柳逾尘额前散落的发丝还在滴水，官帽也被他随意地丢在了地上，顺势靠倒在她身前，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侧出一道清晰的下颌线来。
柳逾尘抬了下眼皮，带着浓重的酒意，醉醺醺笑道：“哥哥没事，洗了把脸而已……”
“你胡说！”柳拂缇急了，想要把他扶正，可他醉的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吃力地抓着他的身子，咬牙退了两步，“大牛，大力，来搭把手！”
三人合力将他抬进屋内的榻上，柳拂缇弯身给他脱靴时，忽然嗅到他身上有一种陌生的香调，是明显的女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