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官稳住气息，握好刀柄的一刻，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屏住了呼吸，李嫣吓得直接转过了身去。
刀被拔出来的瞬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一杆血刹时喷射而出，溅了柳逾尘和杨易满身。
“绷带，药棉，止血散……”张医官来不及擦去满手的血，急切让人递过所需。
屋内除了张医官手上发出的声响，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时间也跟着凝滞于此，生怕有人出声，打破了这样的沉寂，就会传出大家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张医官片刻未歇地处理着后续，丝毫不敢松懈，直到他那暗自舒气的声音在这异常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李嫣才敢转过身来第一个开口：“如何？姐姐她……”
李嫣喉咙一紧，甚至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好在张医官稍稍展眉：“启禀公主，夫人的血暂时止住了，只要熬过今晚，没有出现崩流之况，当无大碍。只是……夫人现在的身子，只怕不宜挪动太大，恐怕要在将军府内先行留察。”
听到这话，屋内的人才彻底松了口气，几人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柳拂缇暂且抬到李嫣的榻上，李嫣才得空转脸询问李鹜：“鹜儿，你都知道了……”
李鹜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李嫣和杨易：“父皇要姐姐做的事，柳阁臣已经告诉我了。”
说罢，李鹜又郑重其事地退身向杨易施礼：“我替姐姐和父皇给少将军赔罪。父皇此举，有违明君之策，待我回宫后，定会亲自劝谏父皇。只请少将军念在父皇年事已高，又身在病中，千万莫要生了君臣嫌隙。”
“殿下不必如此。”杨易想伸手，但见自己一手的血，又缩了回去，只平声道，“杨家世代忠君，无论陛下有何旨意，我等也绝不会做出反叛逆乱之事。只可惜，陛下忌惮杨家，一心想要铲除杨家，为殿下铺路。可即便如此，我杨易也不会因顾忌功高震主之嫌，而对外敌有丝毫手软。”
李鹜站在逆光处，眸光晦暗不明，可言辞却是十分坦荡：“倘若这君王之路，要用尔等忠臣良将的血来铺就，我李鹜宁愿不要。”
李鹜所言，不禁令杨易另眼相看，索性把话说开：“事到如今，即便是我杨家不愿随波逐流，却也无法置身之外，今日得殿下此言，杨家愿为殿下身先士卒，开疆拓土。”
李鹜当即会意，第三次行礼：“有少将军和柳阁臣为佐，我李鹜必不相负！”
在旁始终未作声的李嫣见三人终于为盟，心中郁结总算是散了，可还是没忍住出声询问：“那杨易哥哥……”
李鹜自知李嫣所虑，直言承诺：“姐姐放心，若我连自己的臣子都护不住，也不配杨家今日择我之举。”
上元夜，灯火明。
李鹜在凌朗和杨易掩护下，从将军府侧门踏月离去。
李嫣从屋内轻手轻脚地出来，关好门一回身，刚好撞见杨易回来。
“怎么出来了？”杨易向着屋内望了一眼，奈何门已经被关严了。
李嫣忧心忡忡地小声解释：“没瞧见我们一直在，柳逾尘连情绪都不敢有，让他们俩单独待一会儿吧。”
杨易脚步未动，只默然看着窗棂。
夜色下，李嫣看不清杨易眼中的情愫，只好言提醒着：“你身上也都是血，快去清洗一下，换身衣服吧。若姐姐有事，柳逾尘会叫我们的。”
身为男儿，生于武将之家，满身的抱负得以在沙场上实现，显赫的家事，威然的战功，出挑的样貌，令他从未羡慕过任何人，可今日，看着那灯火通亮，仅一墙之隔的屋子，明明满心的殚精竭力，却无法靠近，他忽然有些羡慕柳逾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