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抬眸时，刚好对上柳拂缇的目光，桌上不断跃动的烛火，将二人的影子映在牢房的墙壁上，燎出了细绒绒的毛边。
杨易并没有收回眼神，就这么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公主入宫赴宴，父亲母亲那我也去拜贺过了，想着夫人尚在内狱，当是一人，便来了。”
虽说此话没什么不妥，可柳拂缇还是尴尬地挠了挠后颈：“咳咳，咱俩……在这……不太好吧？”
“有何不妥？”杨易并不介意地直言称，“上次夫人亲口说过，将在下认作朋友，作为朋友，除夕之时，一同喝个酒，当不过分吧？”
听他这么说，柳拂缇反倒觉得是自己小肚鸡肠，弯弯绕绕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眯眼笑：“不过分不过分。”
杨易见她如此，那张始终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少有的浮出了笑意：“这才是。”
不管怎么说，柳拂缇还是很感谢杨易的，要是他不来，只怕这一晚，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柳逾尘没来，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心里却免不了空落落地难受，有他在，两人喝上几杯酒，时间也快了不少。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吃酒……”柳拂缇有些好笑地接过杨易递来的杯子。
杨易语塞：“我也是良民，也不常来……”
柳拂缇被他窘迫又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主动提杯：“多谢少将军在这个时候愿意来瞧我，这杯我敬你。”
杨易一杯酒下肚，顺着筷子捞了个饺子夹到柳拂缇碗里：“尝尝，我母亲包的。”
“将军夫人的手艺，我可得尝尝。”柳拂缇丝毫没有介怀是他筷子夹来的，大方地边吃边赞许连连。
杨易凝视着正专注于埋头吃东西的柳拂缇，不禁眼波流转，有些忘我。
不同于以往的锦服华饰，眼前的她不施粉黛，一身素衣清白似雪，只半挽了个简单发髻，余下的长发如瀑般自然而然的披散在肩头，没有一件钗环首饰，这种至简的素雅，有种从未见过的疏云淡月之感，落他在眼底，可谓绝美。
“少将军看着我干嘛，怎么不动筷？”柳拂缇敲了敲杨易的碗边提醒。
杨易这才猛然回神，心虚地收回目光，忙给自己倒了杯酒：“来，喝酒。”
几盏酒下肚，柳拂缇有些晕乎乎的，身上暖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不过多半是询问前线的战事，很少说她自己。
杨易却保持着惯有的清醒，耐着性子一一作答后，又看了看她，犹豫许久才说：“有个消息想来应该告诉夫人。”
“嗯？什么？”
“你家小叔，在我军中。”
柳拂缇听到这话时，筷子险些没拿稳，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再听到陆云舟的消息时，竟是从杨易的口中。
“他……他去从军了？”柳拂缇难以置信地追问。
杨易点点头：“是，我也是在一次巡营时，偶然遇见的。”
“他……还好吗？”
“怎么才算好？如果活着算好的话，那就是好了。”杨易无奈地笑笑。
柳拂缇虽有些怅然，不过能听到他的消息，也算是有所安慰：“也是，对于你们这样投身军中的人来说，能好好活着，的确是好事。”
“此事少将军告诉嫣儿了吗？”柳拂缇下意识地问了一嘴，不过话一出口，才察觉不妥，后悔之余，这话也收不回来了，只能赶紧想个借口准备圆回来。
“她知道了。”杨易夹了口菜送进嘴里，面不改色地淡漠道，“公主和他的事，都告诉我了。”
柳拂缇差点被呛着，李嫣可真是胆子够大的，得了，这下也不用自己解释了。
看柳拂缇惊诧的样子，反倒令杨易发笑：“不必觉得有什么，我和她本就是各取所需才结为夫妻，我自问会好好待她，她能对我坦诚，我也很高兴。即便没有夫妻之情，既有了夫妻之名，便是互相的一部分，当不可有什么误会隐瞒才是。”
柳拂缇松了口气，没想到杨易这人看着执拗，想法倒是通透，索性借着酒意随口问了他一嘴：“那你呢，就没有什么事瞒着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