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儿子
谢韫玉给文晏准备的礼物远不止此。
冬日冰冷，凉亭几乎没人会去，文明特意挑了这个偏僻的地方，让两个下人搀扶着他。
他东扭西歪，像个大臭虫一样，哪怕是扶着东西或者人都没办法走路，身体扭两下就往前摔。
下人及时的接住了他，他却大发雷霆，用力地责打下人发泄怒气。
“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在嘲笑吗？你是不是暗地里笑话我是个残废？”文明发疯的声音从传出传来，被风雪带入文晏的耳朵里。
文晏盯着那个方向目不转睛，哪怕文明的身形很微小，她也不愿意错过，她今天遭受的打击太多了，文明是她唯一的血脉亲人了。
谢韫玉遥遥地向凉亭附近看去，叹息道：“侧妃见谅，那是我儿子，年幼的时候摔伤了腿，这些年都没恢复好。所以有时候会吵闹一些，希望没有打搅到您。”
文晏心中怒火中烧，母亲不会空穴来风，既然认为是谢韫玉害了文明才要杀谢韫玉，那对方肯定无耻至极，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她强压着火气，勉强地说：“没事，他也是太难过了，我在军营见过不少缺胳膊少腿的人，成年人都难以承受身体残缺，何况是孩子。”
谢韫玉点头道：“是啊，这孩子命不好，本来高高兴兴要去国子监读书，结果一时失察竟然从马上掉下来了。当时都吓坏我了，他从那么高的大黑马身上摔了下来，马儿发狂在他身上踩来踩去，他当时浑身是血，感觉像是要把血流干了，骨头断了好多条，人都对折了，大夫说他骨盆骨折，股骨骨折，脊柱骨折，嵌插骨折，裂缝骨折，身上一个好骨头都没有，剧烈疼痛下人直接晕了过去。大夫来给他治病的时候，他肿的不成样子，说让我们做好心里准备。那是我儿子啊，我哪忍心他年纪轻轻人就没了，花了大价钱保住他的命，那段时间他伤口发脓，都生蛆了，就附在他骨头上。后来养了好几年，他才保住了命，可惜畸形了，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也走不了路了，只能让人扶起来，他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扶他起来倒是不难。”
她形容的时候，有夸大的嫌疑。但文晏深信不疑，照单全收，眉头拧着，像是要结一层寒冰似的。
谢韫玉诚恳地问：“侧妃，你在军营遇见过胳膊腿出问题的人，那知不知道什么大夫会治疗骨头？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儿子病情还有救吗？”
文晏动了动喉咙，“我帮你看看。”
她急急地往那个方向走，雪沫子被羊皮小靴带起来，沸沸扬扬一片。
谢韫玉不紧不慢的在她身后跟着，看着她的背影，低头一笑。
人生的阅历果然是有用的，见识过大长公主年老体衰时，不顾一切只乞求儿子留在身边，从那天起，谢韫玉就学到了一个道理，人越是处境糟糕，就越惦记亲情。
大长公主年事已高，她无法生育，想方设法都无法再得到一个亲儿子，就会对莫桑视若珍宝。
同样的道理，文晏年纪也不小了，她没有王妃的光环高高在上，眼睁睁看着谢韫玉毁掉了她拥有的东西，她就会更珍惜仅剩下的——她的儿子文明。
人对于自己没有的东西，有着无限的渴求。
文明每试图挣扎一步，都会有骨擦音，在雪地里尤为清晰。
“停下来，不要走了。”文晏看着儿子狼狈的样子，心都要碎了，她离开那一年，文明才四岁，小小的身躯，大大的眼睛，能将人看得心软。
“你是谁，少管我！”文明心情正糟糕，突然有个陌生人阻止他，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他不禁气急败坏，“打死她，让她滚远点！”
文晏眼底有碎裂的雪，冰天雪地似乎将呼吸凝结了。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原来，竟然是这般滋味啊。
谢韫玉越过文晏，她毛绒大氅扫过对方肩膀衣料上的金丝，刮出微微的细响，这点微弱的动静在巴掌声下，不值一提。
“啪！”
她一巴掌扇在文明的脸上，对方本来就站不稳，要靠在下人身上，被这不留余力的一巴掌直接扇倒在地，整个人一头扎进了雪堆里。
冰冷冷的雪涌进了他的衣领里，他冻的直哆嗦，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像个鱼一样趴在地上，畏惧地看着谢韫玉。
谢韫玉冷着脸呵斥：“放肆，还不赶紧给侧妃赔礼道歉。”
文明耳朵冻的通红，惧怕而落下的泪凝结在脸上，阳光照着出反射的精光，他哆哆嗦嗦地说：“侧妃，我知道错了，请您恕罪，我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