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檐外蛛丝网落花
顾留春这辈子，没见过父母，被易子而食送出来的，一个老乞丐把他养到七八岁，他就开始摸爬滚打自己活着，他守着一个破庙，当成一个家。
某一天，噩梦突然降临，他从担忧每天吃什么变成了要选择杀人还是被杀。
即使他杀人了，谢韫玉也很难认为这是他的错。
可以怪命运，怪时代，怪皇权，怪人心，唯独怪不了人。
我们所有人都是大时代背景下的缩影。
时代吹来的一阵风，都能将人吹落悬崖，历史的灰尘砸下来，落在人的身上，比山还重。
想活得久有错吗？就算一条腿跨进了坟墓，另一条腿也一定会撑住。活下去是人的本能，杜去疾想活，顾留春也想活。想活命的心总分不出高低贵贱。
“后来，我一个人跌跌撞撞逃离，颠沛流离被人盯上，三四个人把我绑了卖进一个组织。那组织里进行各种训练，五百多个人，后来死的只剩下六七个。但没关系，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补进来，谁叫贫民的孩子又多又贱，像苍蝇下崽一样，数不过来的，五百个铜板就能买一个。我是乞丐，被绑来的，价格还没那么贵，我的命还没有五百个铜板重。”
“我训练好了，就被派遣给了太子做暗卫。我能脱颖而出，是因为太子遇刺，我背着太子在山里躲了十天，帮他逃过一劫。太子此后对我委以重任，他明面上不方便办的事情，我暗地里都办了，这么多年还算平安，少不了太子撑腰。”
“太子的去世代表着我最后一个护身符也没了，我恐怕拖累你，又不想走，索性给你一个交代，你杀我我就跑。听起来卑鄙龌龊，但我本身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顾留春忽然捏住了谢韫玉的手臂，迫使她拿出了那把刀，刀刃抵在胸口，他询问：“你确定不捅我几刀解解气吗？你捅三刀，我不躲。”
谢韫玉坚定摇头：“不，但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不选择成为杜去疾？”
上辈子，顾留春就是以杜去疾的身份，获得了新帝的支持，有着前途似锦。
这辈子，他为什么不肯做杜去疾了？
“因为被你善待过，感觉做顾留春挺好的。”他眼睛微红，看着谢韫玉，眼神里都充满了破碎感。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人生没有任何希望，谁愿意心甘情愿的做别人，替别人活下去，然后自己“死”了。
他明明有名字的，叫顾留春，不比杜去疾差。
谢韫玉忍不住了，她手一松扔下了刀，双手环绕抱住了他，“我觉得还是顾留春更好听。”
她惨淡无比的人生，明明已经够支离破碎了，偏偏还想要承担别人沉重人生的分量。
顾留春是她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想保护的人。
檐外蛛丝网落花，也要留春住。
他抬手搂住了谢韫玉，决定暂时不告诉她，已故太子所有见不得光的势力，都在他手里。
他喜欢谢韫玉只对他的怜悯之心，他成为不了杜去疾，实在不想谢韫玉看着他同情另一个人的人生。
如果连谢韫玉都看不见一个叫做顾留春的小乞丐，他就真的死了。
从他十二岁那年起，始终有个小乞丐被困在一场大火里。直到谢韫玉说：“我请你吃肉吧。”
他的心不饿了，被满足了。